暮春,登蓑衣岭
七十多年前的浓雾还在徘徊
命悬一线,望眼欲穿的乐西公路
正从图纸上挣扎着下来
同样挣扎着的,还有几十万民工
石磙艰难滚动,像沉重的时代
碾过碎石,碎石般的记忆……
草木皆披蓑衣
草木皆抱白骨
不只是鞋底、衣服
人间在这里已被磨穿
一位大难不死的,成了僧人
他抱着的石磙终生不能放下
只需一缕雨雾,只需一件蓑衣
他就会瞬间回到这里
献花之后,车载着我们离开
车轮惊醒这条简陋的公路
凸凹不平的声带上,亡灵低啸不已
访大瓦山不遇
无路可攀的万山之巅
放置一张巨大桌子
能在那儿坐下的人
必定经历漫长的草木生涯
年年落叶,岁岁开花
迷惑于往来循环的四季
百年前,亨利·威尔逊骑马经过
猛然看到一座花园,孤悬人间之上
而他陷于虚空之忧
破裂一层,灯台报春就新开一轮
春风里,它们仿佛万千转经筒
依循他的思索迂回转动
我们在山脚绕行,不见隐身的他
朝生暮死的蜉蝣,千年长青的松柏
各怀自己的万古愁
连咫尺间的寂静,也不足以向他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