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从未正式地写过我的家乡——向峨。仅有的一次,也只是谈及儿时家门口的那棵桂花树。其实,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写了那么多的美食美景,为什么不写写自己的家乡呢?但每一提笔,又觉得沉重,终于算是明白那一句:为何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向峨在我心里,如一颗小心翼翼珍藏的宝石,怕一不小心,就把家乡写小了,写淡了。

都江堰分河东、河西,家乡向峨位于都江堰市东北方向,属河东。是浅丘山区,森林覆盖率达 72%,是都江堰唯一的一个乡。又因与彭州磁峰相连,家乡人民总是戏称自己为“边缘人士”“山区人民”,所以每当外出工作的年轻人拖着沾满尾气的身躯回到家乡时,其实都不会说“回向峨”“回家乡”,而是“回山里”!“山里”两字,将乡愁的炊烟吹得有模有样,难以消散。这个被大山包围,多少年来都经历着贫穷的乡村;这个地理位置偏僻,区域不广,人口极少的乡村;这个在都江堰其他乡镇大大方方走上舞台,开始在旅游上大干特干时,却鲜有人知的乡村……也就是这个乡村,以它的黄土地、冬水田,以它的玉米、水稻养活了一个又一个农村娃。在很久的一段时光里,这个地方和天南地北的众多村子一样,无非就是男人出去打工,女人在家里操持着农活与孩子。

如果不去谈它,它就是众多乡村中的一个,在地图上少有人注意的地方。但是当你走近它、了解它、深入它,你会发现,它仿佛就是一个藏在深山里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它那碧空如洗的蓝眼,清香爽朗的脸庞,青山飞舞的裙摆,淙淙流淌的血液都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这诱惑,不深不浅地就将向峨烙印在双眸,烙印在心尖。

春天,向峨在野鸡与家鸡的闹铃中苏醒,凌晨四五点,城市里的行道树都还在打着呼噜,向峨便摩挲着枝叶,缓缓探出了白纱帐。在鸡鸣狗吠中,那些沾着露水的脚步就已经在地里来回培土了。六七点钟的向峨最具魅力。此时,太阳还在赖床,欲起未起,只见一条条云雾像绸缎一样缠绕在向峨坚实的骨架上,多么轻柔,随意!整个乡村,都散发着蒙娜丽莎的微笑,若隐若现,飘荡着美的诱惑。

夏天,向峨在风与森林的浓情蜜意中感受清凉。都江堰是成都人避暑的后花园,而向峨又是都江堰的制冷机。森林将村庄包裹得严严实实,风在一片绿中沙沙作响地吹向房屋,坐在屋门前,一股股凉爽一浪又一浪地推过来,好不惬意!

秋天,向峨在金黄的稻谷里收获丰收的喜悦。播种了一年的向峨,有过汗水,有过闲暇,待 秋天来临时,那些挽着裤腿儿,吧唧着叶子烟的黝黑皮肤便抑制不住喜悦了。整个向峨俨然成了交响乐,有拌桶痛快地呐喊,风谷机欢快地吹奏,农作物在太阳的庇护下翻来覆去地舞蹈。当然,还少不了小娃娃们奔跑时的打闹声。

冬天,向峨在雪的覆盖下诉说时光。记得年少时,向峨的冬天都是被雪覆盖着的一片白。那些雪压在竹枝上,盖在瓦片上,煞是好看!对于雪,小孩子是最无法抗拒的几个玩伴儿一起,提着家里的水桶,拿着锅铲,穿着筒靴,兴奋地跑到外面铲雪、堆雪人。小手冻得通红,脖子都缩进了衣领中,裤脚也被雪水打湿透了,却依然乐此不疲。而大人们会将干净的雪舀起拿到家里,用雪水泡盐蛋,听说这样泡出的盐蛋特别好吃,不易腥臭。这两年,向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大雪了,随着气温一年年升高,雪也变得小了。而儿时的往事却在脑海中愈加明显,仿佛一切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仿佛我们都还未曾长大,只有向峨的春夏秋冬,年年反复!

2008年汶川大地震的时候,向峨也难逃其难,受了不小的创伤。地震带给向峨的灾难无疑是巨大的,我们也从未想过,向峨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更多的人知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难以见到向峨以往的生机与活力,丰收的喜悦,安静的时光。只有悲伤、泪水,无助、无奈……向峨一时像是患了重病的青年,瞬间苍老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悲痛,是向峨人民一辈子无法忘记的,伤疤在向峨的心上,每年都会再复发一次。

伤痛折磨着向峨人民,同时又给了大家一个新生的机会。黑暗总会过去,黎明终将再次到来。向峨不能在一个天灾中一蹶不振,不能自怨自艾,不能陷入悲伤无法自拔!现在的向峨,又一次带着希望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向峨的猕猴桃,得天地之利,聚乡民之勤,牢实地挂在枝头,而向峨也获得了“猕猴桃风情小镇”的称号!每当我回到山里,看见那一筐筐硕大的果实,心中都充满感动。这,便是向峨新的名片!这,便是向峨人民的喜悦!这,便是蜕变的见证!

向峨的猕猴桃有三色,红心、黄心和绿心。三种猕猴桃的甜度也是递减的,红心最甜,绿心甜中略带着一丝酸!

这两年,红心猕猴桃的名声大振,受到很多人的喜爱。每当我外出时,都会向别人介绍向峨的猕猴桃,它不仅是向峨的名片,也是都江堰的名片!淳朴的乡亲,一如既往,猕猴桃在他们的精心栽培下,口感也是极佳的!于我而言,我更偏好绿心猕猴桃,也就是乡亲们口中的“海沃特”,它成熟得最晚,口感酸甜,恰到好处!随着猕猴桃走入大家视野的,还有向峨的莲花湖。相比其他湖,这里要更加静谧一些。在雾蒙蒙的天气中,撑一条小船,泛舟湖上,看水下鱼儿游弋,头顶大雁飞过,朦胧中,好似一幅天然画卷。

我已在向峨生活了二十多年,上了大学之后便在外奔波,回山里的日子愈发少了,但每次回去,又都有新的感动这么多年,向峨见证了我的成长,我也见证了它的蜕变!若要说中国近年来在农村扶贫、农村治理中的不断前进的成果,向峨可以算是一个典范了!

向峨在它的人生中,有过幸福,有过悲苦,它一天天地在变化!但那些淳朴的根,依然牢牢地扎在地下,且永久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