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深秋,川东北薄雾笼罩的县城里,征兵的号角划破了往日的宁静。我与儿时玩伴们纷纷响应号召,怀揣着对军旅生活的憧憬报了名。然而,命运的筛子开始转动——因高中尚未毕业,加上母亲的百般不舍,一位发小不得不放弃了当年的机会(第二年入伍去了西藏);另外两人则在体检环节遗憾止步。最终,只剩下我和已是县医院正式职工的发小廖勇。廖勇凭借父亲是县医院院长的身份,体检政审一路顺遂;而我,作为县城里远近闻名的“调皮鬼”,父母四处奔波,才最终获得踏入军营的通行证。
进入部队的戎装照,也是部队在前线为每一位军人准备的烈士墓碑标准照
那年,全县计划征兵500人,分配方向有三个:总参通信部(北京)、兰州军区以及驻防云南文山的成都军区守备部队。刚退伍归来的哥哥,深知守备部队肩负任务的艰巨与危险。父母心急如焚,一心希望能将我送到北京,远离可能的战火。但我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内心对北方的气候与生活环境并不适应,也不愿前往西北,一心向往着生活习惯相近、却充满未知挑战的云南前线。在我看来,那里才是真正能实现热血抱负的地方。
为了让父母点头同意,我和廖勇商议后,决定采取“非常手段”。我们得知分兵工作会议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后,直接闯入会场,面对接兵部队首长,毫不畏惧地大声宣告:“我们要去云南!要上前线!”不仅如此,我们还准备了《决心书》盖上血指印,分别递交给征兵办和县广播站。这一番“折腾”,反倒让征兵部门主动出面,做起了我俩父母的思想工作。在“保家卫国”的大义面前,父亲最终无奈地点头,默许了我的选择。
覃军(左)与一同入伍的发小廖勇在营山县城武装部留影
1986年11月20日,注定是一个让人难忘的日子。渠县火车站站台上,《热血颂》激昂的旋律在空气中回荡。我们253名新兵整齐列队,即将踏上征程。我走在队伍的末尾,隐约听见车站工作人员的低声叹息:“这娃娃这么小就上前线,可惜了……”年少气盛的我,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与倔强,转头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关你何事?咸吃萝卜空操心!”便头也不回地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列车轰鸣着向南驶去,载着我们这些满怀壮志的年轻人,告别家乡,奔赴那前途未卜的战场。那时的我们,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满心以为军旅生涯会如电影般充满壮烈与浪漫。可当真正踏入战场,才发现等待我们的,是无尽的硝烟,生死的考验,以及远超想象的艰难与残酷。这段特殊的经历,像一把刻刀,深深地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
多年后的今天,每当回忆起那段往事,当年的莽撞与固执,还有那句冲动的话语,都成了青春最鲜活、最真实的注脚。曾经,我们怀揣着英雄梦想奔赴战场,而战争教会我们的,远比英雄主义要深刻得多,那是对生命的敬畏,对责任的担当,更是对和平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