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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调色盘打翻后滚落而至的秋天
女画师在万花筒里屏住呼吸
她一次次举起画笔,妄图捕捉到
大文本局部的结构和层次。
“她不是天才,她已经做好了
把爱献祭给荒芜的准备。”
标 注
在这里,当喧嚣伴随枯草陈卧冰雪
你才能读懂原野的沉默与荒寂
如同那道正在品尝一杯热咖啡的
垂钓者眼里的光。那些溪流
成为他守候空虚的借口。
我们面对面坐着。这是一间
猎人和护林员偶尔光顾的憩所
简单的生存用具,从墙缝钻进来的
已经枯萎的藤蔓和防风苔藓的碎屑。
木柴燃烧的“哔剥”声里我们争论着
他的宿命和他下一步的行动。
这当然不是画上句号的时候——
他还有未探索的水域,还有不愿
说出的意义,这些都不应该被标注出来。
他提出结束采访的要求——
“所有的叙述都是表象,即便是作者
也没有画上句号的权力。”
形 象
在这里,形象不是溶解于时间
就是被季风劫持。你不能期待
形象的稳定性和统一性。
它们可随风舞,可演绎
形象是季节的邮局,植物的生命周期
塞满上帝密集的文字,但没有一句
需要翻译出来,写到大地上
或者也往它的邮筒里塞一封信。
无论如何,观察者只需坦然接纳,
形象已自动生成,在晨曦中。所以
我只要静坐在自动生成的象形文字旁
就像坐在一堆篝火旁
便能安然度过寒冷的夜晚。
在旱季大地裂开,仿佛我脑袋里的疼痛
终将被春天密集的雨线缝合——
“我终于消失在形象中
并因此获得了表达的快感。”
虚 构
在这里,荒野常常分泌某种
类似梦境的虚构性,
真实反而更像一种欺骗的手法。
垂钓者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眼神从未离开作为取景框的窗子——
看不见的槐花隐藏在丛林深处,
就像藏在他心中
却不知道何时会升起的那枚月亮,
再后面的山丘在雾中时隐时现。
这玩弄虚构的高手
让女画师明白不用去找到那些槐树,
不用将它描写成现实主义。
她已在头脑中创造出一片荒野,
只要有飞鸟她就画飞鸟,
只要有山月她就画山月。
她预感早晚得扔掉手中的笔,
所有的经验和知识也将消失。
只需把身体安顿进藤椅,
等晚风吹来,等蓝月亮升起,
就是梦境滋养爱的时刻——
“在梦里你须小心翼翼地
向虚构注入诚实和敬意。”
【诗人简介:李樯,1974 年生,文学编辑,就职于《青春》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