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铁骑劲扫亚欧、所向披靡。但其入川时却遭到了四川军民长达五十余年的抵抗,数十座崛起于四川大江要津的“宋城”,诉说着这一段悲壮的历史。

蒙文通先生在《古地甄微》里指出,元军曾“五破成都;而嘉定、渝、泸各三四破。”

元末祖籍四川仁寿县的官员虞集(1272—1348年)也指出:“会国朝以金始亡,将并力于宋。连兵入蜀,蜀人受祸惨甚,死伤殆尽,千百不存一二……”这虽然是一种估计,但符合连年战争后导致的直接结果:大量民众死伤与逃亡、户口数量急剧减少、经济残破、税源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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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四川行省在这方面的表现非常突出。至元十九年,四川行省人口数仅12万户,而后也未见大的增加。这一数字,仅相当于南宋宁宗川峡四路259万余户的二十分之一。而且稅粮商税、酒醋茶课等收入也相当少,可能稍多于甘肃、辽阳、岭北行省,或居十行省之末。这比起汉魏唐宋以来天府之国的富庶情况,确实是大踏步的倒退。

但经过了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成都恢复了它昔日的荣光吗?

也许,一个来自西方的旁观者,会告诉我们一些实情。


01

西方人对蜀地的游历,可以追溯到唐朝。比如贞观九年(635年),景教僧侣阿罗本来到长安传教。根据史料,马可·波罗是有史料记载的最早到达成都、最早记录成都的最为著名的外国人。

关于马可·波罗到达和离开成都的时间,目前还只能就所见资料予以推测。据马·可波罗自述,他是经过成都,要去云南执行忽必烈的使命。

马可·波罗从元大都(今北京)出发,经西安、成都、大理南下,最远到达了缅国都城。马可·波罗在谈到西安时说:“现在这座城市是在大汗的儿子忙哥刺管轶之下。”

忙哥刺为忽必列第三子,于至元九年(1272年)十月被封为“安西王”,出镇长安(西安)。至元十四年(1277年)冬季,忙哥刺奉诏北伐平乱。到至元十五年 (1278年),忙哥刺凯旋返回长安,于当年十一月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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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马可·波罗自述,他从西安、汉中经利州到成都,一共用了两月左右的时间。如果马可·波罗经过西安时,忙哥刺尚在世,那么他到达成都的时间,不能晚于至元十六年正月,即公元1279年年初。

基本可以判定的是,马可·波罗到达和离开成都的时间,应大致在1279——1280年之间。但四川历史学者陈世松就认为,具体时间在1275年。

威尼斯人记载说:“穿山越岭,走过二十个驿站之后,来到了蛮子省境内的一片平川(成都平原),那里有一个名叫sindufu(成都府)的地区。它的省城是一座壮丽的大城,也使用同一名称。”(《马可·波罗行纪》,冯承钧译,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135页)


02

马可·波罗一行经过了几十天的艰难跋涉,连绵不尽的秦岭山脉使他感到疲倦和绝望,而就在此刻奇迹出现了。他闯入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更重要的是,在这平原的深处,静卧着一座富丽繁华的都城——成都。

徜徉街头巷尾,马可·波罗看见大小的河流在街旁交汇,河中是往返穿梭的木船,桥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座城市大小河川都发源于远处的高山,河水从不同的方向围绕并穿过这座大城,供给城市必需的用水。有些河川宽达八百米。有些则宽二百米,而且都很深。大川细流和城下各条支流合成一条大江,东流入海。完成全线航行要一百天左右的时间。沿河两畔有着许多市镇和要塞,河中船舶舟楫如蚁,运载着大宗的商品,来往于这个城市。”  

这是《马可·波罗游记》中最让我们熟悉的描述了,这分明是对锦江的富有文学笔触的生动记录。《游记》里记录的一切:小桥、流水、人家,蜀地雾气弥散,让马可·波罗怀想起万里之外的家乡威尼斯。

“感谢上帝!”马可·波罗大发感叹:“在走过这么多险要的路程之后,让我见到一个水城,见到几丝与故乡相似的景象。” 

“内有一座大桥横跨其中的一条河上。从桥的一端到另一端,两边各有一排大理石桥柱,支撑着桥顶。桥项是木质结构,装饰着红色的图画,上面还铺有瓦片。整个桥面上排列着工整的房间和铺子,经营各种生意。其中有一幢较大的建筑物,是税官吏的住房。凡经过这座桥的人都要交纳一种通行税。” 

《游记》记述此城中有一座大桥,用石建筑,桥两边有大理石柱,上承桥顶、按这一大桥当系流经今成都城南的锦江之上的石桥。河上的有顶石桥,是四川古代的廊桥,川西地区不少的桥上均有着类似的屋顶;桥上开商店的也不少,例如过去乐山、峨眉山、灌县就有这样的桥。从这一颇具特色的有顶石桥也可证明,马可·波罗笔下所记的这一城市,分明就是成都。

他对锦江河道宽窄的描述,也大体符合江水涨落的实情;成都顺江而下通达东海的路途,其描述大致准确;锦官驿就在廊桥正对的北岸口之上,纺织品税收在他眼里成为了“通行税”。

如今横跨锦江的安顺廊桥是三孔仿古石拱桥,虽没有大理石的柱子了,但依稀可以想象,那一座元朝时节的雄伟“大桥”,不但是贸易往来、税收的集散地,而且是出入成都的要津之一。

这些非虚构实录,有力见证了马可·波罗亲眼目睹的成都城生机勃勃的市容。


03

关于《游记》描写商贾繁盛,石桥上官府的“征税之所”,日收“一百金币(指拜占庭帝国金币)”,是否符合当时成都的情况呢?

自南宋端平三年(1236年)以来,成都城遭到了严重破坏,特别是文物古迹泯灭殆尽(见元罗寿:《成都瞻学田记》,同治刊本《成都县志》卷一三《艺文志》)。但是应该看到,自元宪宗七年(1257年)蒙古统治者正式在成都置署设官以来,迄至马可波罗来到成都的时候(1275年),成都处于蒙古西川行院的统治之下,时间长达18年之久。

在这一的时间里,蒙古西川行院一直力图恢复成都社会的全面稳定与运行,推行了一系列招徠流民,劝课农耕,赈济灾荒,减免商税,整治道路等等有利于生产恢复、经济复苏的措施,这对于促进成都商业贸易的活跃繁荣,是有积极意义的。

到马可·波罗来到成都时,成都事实上已成为驻蜀蒙古军进取南宋控制下的川南、川东地区的后勤供应基地。

据元人姚隧说,当时,进攻重庆的元军,“其舟楫、兵仗、粮储,资取成都者十八(即十分之八)”(《牧菴集》卷二○《张公神道碑》)。由于官船不足,成都元军一次即“括商民船千艘”以供漕运(《元文类》卷四九《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足见当时成都水上商业交通之盛。

与马可·波罗描述的成都码头:“水上船舶甚众……商人连载商货往来上下游,世界之人无有能想象其盛者(冯承钧本)”,应该说与实际情况大体相符。

另据姚燧的记述,在当时元朝四川行省中书左丞李德辉的主持下,成都“屯田、征商,与盐、茗、木、竹,山泽之产”,“一岁而羡行弥倍”。至于“学校、农桑、津梁、陂渠、府寺、馆传”,也“莫不兴张”(前引《张公神道碑》)。

从这里也可看出,马可·波罗笔下描绘成都桥头征税之所,日征“一百金币”,以及“商贾工匠列肆执艺于其中”的热闹情景,并非臆造和虚构。何况马可·波罗在口述这段东方传奇经历史时,已是1298年了。事过多年,出现一些错讹,完全可以理解。

安顺廊桥北桥头的锦官驿,在于唐朝监遣、检验蜀锦衙门设立在此,发往外地的蜀锦由此起运,故而得名。而据《四川通志》载,清康熙六年(1667年)下旨设立锦官驿,另一说建于明朝。

宋元丰年间(1078~1085年)蜀守吕大防在此修建的“锦官楼”等建筑物,北边是东大街出来过东门大桥的东大路,南靠合江亭,东连宏济古桥(九眼桥),西接府河(锦江),又是离开成都的起点,兼有水陆码头功能,所以设置为“锦官驿”。

这是四川省最大的陆路马驿以及最大的水驿。这里是成都通往川东驿站的起点。锦官驿曾置有驿马40匹、马夫20人、杠夫40人,仅驿马饲料一项每年开支白银达800多两。

学者袁庭栋认为,龙泉驿当年只是成都东大路上一个普通的驿站,驿马只有12匹,马夫6人,规模不及锦官驿的一半大。


自马可·波罗之后有更多的欧洲人,出现在天府之国的地域:

1328年,意大利传教士和德理来到成都;

1618年,葡萄牙人傅汛际途经成都;

1640年,意大利人利类思到四川成都传教;第二年,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的后人安文思来到成都协助利类思传教,后来这两人出任张献忠大西政权的“天学国师”;

1702年,意大利传教士毕天祥、穆天池等再次入川……

1378年,明太祖朱元璋封其第十一子朱椿为蜀王。成都重新以青砖、长条石筑城,周围22里,城墙有高3丈4尺高,西至同仁路,北到北大街,南到新南门,东到天仙桥北街、南街。城市东西距离九里三分,南北距离七里七分,所以旧时的成都流传一句话,就叫“穿城九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