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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足矣
来源:四川作家网 编辑: 时间:2016-07-08

今天是端午节。一大早,按年年的老规矩,我出门去买菖蒲艾叶。循着只有这一天才有的清香中略带一点药味的气息,我从乡下来的老农民手中接过菖蒲和陈艾,这个过程很有仪式感,感觉好像是在接受一份礼物,这礼物是时光老人通过民间渠道,定时将其快递给我的。虽然我也给了老农两元钱,那不过是给快递员的跑路费而已。
我把这份礼物挂在门楣,庄重地展示一种情怀。突然想起自己在几十年前写的一篇小文,第一句写的这个场景——“菖蒲青青,悬于五月之门”。我顿时感觉时光有点倒流。几十年过去,自己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依然如故,不免有些怅然,好像这几十年白活了。
不同的是过去的电话、短信送端午祝福改用微信了。微信一大早就已经铺天盖地,说的都是屈原和端午的那些成年旧事,也有关于端午节是祝快乐还是祝安康的无聊的争论。当然还有一部分与我有关——我本凡人,因为机缘巧合,出生在一个历史伟人的忌日,这是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当年那个端午,我是受生理惯性的支使,瓜熟蒂落地从一个叫子宫的地方钻出来,到了外面的世界。这个日子我别无选择,但在随后的几十年里,我还真的沾了不少的光光,一是不会忘记,二是有假期,三是有浓浓的民风民俗点缀我本平庸的生日。

当然,我还沾了一个叫屈原的古人的光。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与我隔空对话,都会给我一份礼物,礼物的名字叫“思考”。一般来讲,礼物既然送来,就得消受。但有些礼物你是消受不起的,比如屈子这遥远的惠赠。我只有不合时宜或者说勉为其难地仰望长天,独自思考,思考他给出的爱国,忧患,民生、庙堂,江湖、生死等宏大命题,也思考诗歌和浪漫主义。虽然这一思考往往让我快乐不起来,感到这个日子的沉重。我也知道我的思考是无足轻重且幼稚可笑的,但屈大夫不是西方的上帝而是东方的圣人,他一定不会发笑。他自己不也是思考得形销骨立,须发皆白吗?我虽然不能“上下求索”,但总不能交白卷吧。

电话来了,是快递员的。这份快递也是一份礼物,是一朋友送给我的一个“痒痒挠”,牛骨做的,像一个微型的猪八戒的钉耙。好像是掐算了时间,朋友短信接踵而至。他说,正在云南游玩,买了这个东西作生日礼物送你,对现在的你或许有用。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这家伙真聪明绝顶。多年前,他就送我一个剃须刀,现在还在用,每当剃须刀在脸颊游走的时候,我自然都会想到他,感受到一份情义。有时也想,如果是一位女士送的,会不会是另一种感觉呢?比如,温柔的抚摸。“痒痒挠”又叫“老头乐”,很形象很贴切。得到这份礼物说明我已经进入老头序列,身体的关节不是很活泛了,特别是后背的有些地方,双手是不能企及了,痒痒挠可以助“一臂之力”。所以,当我日后面愁心喜地挠着后背的时候,我自然就会想着这位朋友,心也就痒痒的了。

中国是诗礼之邦,凡事讲究个礼数。礼的古意是规制,现在是指礼节、礼貌,当然也有礼物的含义。只是当下的礼已经异化为“随礼”和“礼金”了,俗不可耐不说,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礼,应该是“发乎于情”的,无可奈何的随礼,背后一定是骂骂咧咧的;所谓礼金其实是货币化了,拿去流通了也就烟消云散了,连痕迹都不会留下,更别说留下念想和回忆了。

好在我今天收到的三重礼,是真正的礼。留下的是自然的清雅、先贤的深邃和友人的温馨。当然,还留下了我这一篇短文。

此“生”足矣!

(作者简介:何永康,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南充市散文学会会长。在各级报刊发表散文、诗歌、文艺随笔100余万字,出版有散文集《醉空山》、诗集《情踪》、散文诗集《在君之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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