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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低处走”(下)
来源:四川作家网 刘裕国 郑赤鹰 编辑:骆 驼 时间:2020-05-09

 (下)

在西昌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下,这项工作得到了强力推动。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完成了自发迁入西昌的31403户143130人的摸底登记、调查核实以及贫困人口精准识别工作。

2018年元月,西昌市在月华乡新华村召开现场推进会。市长马廷贵把新华村党支部书记冯军喊到身边:“你们村自发搬迁的农户比较集中,而且时间很长,现在,省、州、市对这项工作都极为重视。我们要把自发搬迁来的农户,当作自己人,首先把‘三建四改’搞起来,让他们的生活环境有一个根本性的改变,同时,也要探索一下规范管理的具体办法。希望你们村先行一步,做出个样子来。”

“三建”,指的是建庭院、建沼气池、建入户路;“四改”,指的是改厕所、改厨房、改畜圈、改水。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市长马廷贵看出了冯军的畏难情绪,说:“资金问题你不用担心,市里会全力支持,给予解决。我觉得,在这个基础上,还是要发动群众,增强这些自发搬迁群众的归属感,调动群众自力更生、改善生活环境、建设自己家园的积极性。”

冯军表态说:“市里这么支持,我们一定把工作做好!”

市长马廷贵锐利地盯着冯军:“好,你这就是立下军令状了。过几个月,我要来检查验收!”

冯军浑身绷紧了,市长的话,似乎唤醒了他当年当警校生的血性,他沉声答应:“是!”

冯军是土生土长的新华村人。他记得很清楚,最早的两个自发搬迁户是2005年前后从喜德和冕宁的高寒山区搬来的。其中的罗洪伍嘎是从冕宁搬来的,依火阿沙是喜德搬来的。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是替村子里的人守果园,打零工。时间一长就再也不肯回去了,而且把家也搬来了:这两家的状况,让新华村的人大吃一惊:罗洪伍嘎有8个孩子,依火阿沙家少一点,也有7个,前面生了6个女儿,他不甘心,直到生出一个儿子才罢休。他们花三四千元一亩,买下村里人开的荒坝地——那些地,原本是新华村五组、六组、八组共有的集体土地,原先是荒坡。20世纪80年代起陆续有群众开垦耕种,但收成微薄。村民就不再耕种,而是私下里卖给了自发搬迁来的农户。这些农户用村里人砌墙的大砖,也就是空心砖搭起简陋的住房,在这片荒坡上扎了下来。2008年之后,迁来的人逐渐多起来,到2014年、2015年,大批的人来了,一下子就聚集了两百多户。2015年,县里组织公安、民政等部门进行强拆,引起群体性事件,不得不匆匆收场。结果是自发搬迁户越来越多,到2015年,全村的自发搬迁户已经达到987户4535人。

从村子里到这片自发搬迁群众的聚居地,有四五公里远,只有一条人踩出来的毛路,坑坑洼洼,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没脚;用的电是从私人家里牵的电线,电压低,又不稳定,电饭锅都煮不熟饭;用的水,倒是接的新华村水厂的水,实现了全覆盖,可是,就那么大的水流,用的人多了,就很难保证稳定供水;垃圾遍地都是,也没有人清理打扫……

冯军是2008年出任新华村党支部书记的,对这些情况自然时有所闻,可是,却一直没有办法去改变。现在终于能够为他们做点事了。

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新华村开展入户调查,逐户登记自发搬迁群众住房、人口、耕地、用水用电、收入来源、子女就学、社保缴纳等方面的情况,做到底数清、情况明。按照一户一档的原则,健全自发搬迁户家庭情况档案,并录入数据库。对村内的自发搬迁户住房进行统一编号,并上图标定位。组织乡村组干部划片负责,进村入户开展调查登记,做到村不漏户、户不漏人,锁定现状。

接着动工的是进村道路。这条村庄主道由交通部门列入建设计划,投资200万元,从国道108接入,宽4米,长4.5公里,直接通到新华村自发搬迁群众聚居区,彻底解决了群众的出行难。

同时改造的还有电,市供电局出钱,新增了一大一小两个变压器,接入国家电网,实现一户一表、一户一卡,彻底解决了用电问题;确定了新的水源点,从安宁河上游的大桥水库引水入村,管道施工完成后,将彻底改变用水难的问题。

积极协调乡内学校,解决自发搬迁群众学龄儿童就近入学。《凉山州人民政府教育督导委员会关于印发凉山州已自发搬迁农民子女入学就读工作实施方案的通知》,坚持“以迁入地政府管理为主,以就读公办学校为主”原则,将其纳入迁入地教育发展规划和财政保障范围,享受与当地户籍人口同等义务教育政策和教育扶贫政策。由于乡内三所学校无法容纳,县乡政府积极协调月华中学、月华小学和绿荫学校,努力挖掘潜力,尽可能让自发搬迁群众的子女就近入学。确实无法容纳的,则与邻近礼州镇、冕宁县漫水湾镇、沙坝镇联系,帮助学龄儿童分流入学,确保不失学。

“三建四改”中难度最大的是修建入户路和院坝硬化。采取群众自备沙石、自行投工投劳、政府补贴配发水泥的办法,发动群众实施“三建四改”。这项工作牵涉每家每户,各家情况不尽相同。有的家里没有劳力,成年人都在外打工,剩下的都是老人孩子;有的则是“等、靠、要”思想严重,只想得现成的。冯军和村干部们挨家挨户地做工作,组织党员骨干开展义务劳动。按照3立方米沙石配12包水泥的比例,政府先后投资110万元购买水泥,全民动手投工投劳,终于完成了17010米的入户道路,硬化院坝的面积达到28350平方米。

为了加强沟通和管理,冯军组织聚居点彝族同胞各个家支开会,推举出两个村民代表,由他俩与村委会联系,负责上情下达。这两个代表十分负责,针对聚居点垃圾遍地的现象,他们征求大家意见后,开征垃圾清运费,每户每月10元,街道也变得清洁了。

5月,凉山州组织全民体检,村委会通知到这两个村民代表,村民代表再通知到每家每户,凡是在家的全部都参加了体检。

2018年4月,西昌市召开全市生态文明示范村现场会,全市选了8个参观点,新华村就是其中之一。市长马廷贵看见新华村的新面貌,很是高兴,大大夸奖了冯军他们村委会的一班人。

从2017年开始,西昌市投入大量资金用于改善自发搬迁群众的生活环境,2017年,投入1150万元;2018年,投入2500万元;2019年,投入2000万元。截至2018年底,西昌市40个乡镇244个村全部通了硬化路。

规范自发搬迁群众的管理工作,在全州有序展开。

3、

阿巴尔初第一次到西昌市大兴乡,是走着去的。从他生活了40年的普格县瓦洛乡跃进村,走到位于凉山州首府西昌东边的大兴乡建新村,整整用了12个小时。

这年,是2007年,阿巴尔初40岁,有3个孩子,两男一女。

第一眼看到那一大片荒芜的山坡地,他愣住了,久久无言,眼睛却湿润了。多么好的一片地啊:上面,有从大森林保护区流下来的水,又清又亮;下面,是人家汉族老乡种的葡萄园,一排一排,绿油油的。这地儿,能盖房子,能种苞谷,能种洋芋,还能放牛放羊子。居然是荒地,要是放在老家,可是最好最好的田了!更重要的是,这30亩地,卖主只要15万元!15万元买30亩啊!不忙不忙,他告诫自己,还有一个问题要弄清楚,那是他也是乡亲们最关心的一点:娃娃们读书的学校有多远?他得用自己的脚步去量一遍。他先去的是大兴乡中心小学校,轻轻松松走1个小时,到了,不远,一点儿也不远,真心不远啊,比老家近得太多了:在老家跃进村,孩子们上学,单程最少得走4个小时!而且那是什么路啊,笔陡的、弯弯曲曲的山路,爬不完的坡,上不完的坎啊!

阿巴尔初还是不放心,又往东走。走不多远就跨出了县界,到了昭觉县境内,这儿有一个村小,还要更近一点!

这不是福地洞天是什么?

阿巴尔初兴奋得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他立即往回赶,这回他搭上了长途车,80元钱的车费不能省,时间最金贵,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发生什么变故,他可是哭都没地儿哭去啦!

长途车只能坐到瓦洛乡,阿巴尔初用4个小时哼哧哼哧走回跃进村则宗组,这时天都黑了,他顾不上饥肠辘辘,立即找到那6个情投意合的乡亲,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考察结果说了出来。入夜,气温骤降,大伙儿围着三锅庄,熊熊的火焰烤得众人的脸庞红通通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快,7户人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钱凑齐了,把地买下来,然后,尽快搬过去!

15万元钱,现在来看不算多,但是,在那个时候,对阿巴尔初和6个乡亲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一时半刻哪里凑得齐啊!羊子,卖了;牛,卖了;苞谷洋芋,卖了。由于村子不通公路,东西挑到乡里,根本卖不出好价钱——买主都知道你不可能把东西再背回去,使劲杀价,你的眼睛里包着一包眼泪水,还是得卖!就是这样,距离15万还是远远不够,那就只好借了。15万元终于凑齐了,地也买下来了。第二年也就是2008年9月里的一天,阿巴尔初带着老婆和3个孩子离开老家跃进村。这一夜,全家人都兴奋得睡不着,等到天快亮了,村子里的公鸡还没有打鸣的时候,全家人出了门。阿巴尔初把那个年代悠久的菩萨柜拴在自己的背上——这是用来放置供奉祖先的贡品的,乡亲们都相信,祖先们的灵魂就居住在这里,第一个跨出了家门,随后,是孩子们,最后是老婆。老婆留恋地看了一眼老房子,她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孩子们都是在这里出生的。然后,她也没有再关上家门,就踏上了离乡之路。

在大兴乡建新村那30亩荒山地上,阿巴尔初很幸运地发现,空旷的山坡上有一间垮了一半的小土屋,是村子里的人用来守庄稼的。阿巴尔初一家人挤了进去,找了个稳当的地方放置好菩萨柜,开始了新的生活。阿巴尔初买来空心砖和水泥瓦,建起简易的住房,然后就到山下去打工挣钱了。不久,那6户乡亲也陆陆续续地搬了过来,再往后,村子里更多的乡亲也搬来了,连村主任俄洛土伙也搬了过来,跃进村成了空心村,大兴乡建新村原先空旷的荒山坡盖满了简陋的房子。

一晃,10年过去了。这期间,阿巴尔初出去打工,学了一手砌砖手艺,养家糊口是没问题了。3个孩子也一天天长大了。孩子长大,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烦恼:儿子要成家娶媳妇。这可是一件大事儿。不料想,原先定下的一个姑娘,彩礼都给了,儿子却要悔婚。阿巴尔初气得要死,却拿儿子没办法,最终退了婚,损失了一大笔彩礼钱,那是他一砖一瓦挣来的辛苦钱、血汗钱啊!经过一番波折,儿子重新找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结婚的事儿提上了议事日程。没办法,阿巴尔初抖抖索索地把这些年挣的钱全都搭了进去。这是非常典型的因婚返贫,阿巴尔初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成了贫困户。

唉,10年啊,10年前搭建的空心砖房子日见破落,墙体出现了一条条宽宽窄窄的缝,又透光又透风,一到冬天,刮进来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人;屋顶的瓦也烂了,一下雨就漏水,满地都得摆上接水的盆盆罐罐。阿巴尔初寻思着该把房子翻修一下了。当初盖房子,地基都没打,而且用的是空心砖,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空心砖砌的墙体是很不安全的。可是,钱从哪儿来呀?阿巴尔初犯愁了,一筹莫展。

2018年4月里的一天,村主任俄洛土伙来找阿巴尔初了。

“你是不是想盖房子啊?”

“是啊,天天都在想哦,可是没钱的嘛!要么,主任你借点给我?”

“我的家底你还不知道吗?我有什么钱啊!”

阿巴尔初垂头丧气地说:“那你说什么嘛!”

村主任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你说句实话,还差多少?”

“起码得五六万元吧!”

“呵呵,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别愁了,准备盖新房子吧,政府要给你发补助了。”

阿巴尔初盯着村主任,不敢相信。

“真的。上个月,村里不是给你评了贫困户吗?县里通知下来了,凡是贫困户,没有安全住房的,可以参加彝家新寨建设,每户国家补助45000元。咱们村子搬到建新村的20多家贫困户,都可以享受这个补贴!不过得分两批来,你们家的住房确实太破、太旧、太不安全了,所以列入了今年的计划。”

阿巴尔初喜出望外:“是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但是,你可要注意哦,必须按照安全住房的标准重建,而且,必须在原来的地址上重建!”

“好好好!”

阿巴尔初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

他迅速拆掉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开工建新房子。

2018年上半年,凉山州迅速制定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规范已自主搬迁农民管理工作切实解决扶贫盲区的通知》《凉山州自发搬迁贫困人口精准识别工作实施方案》,明确指导思想、方法原则、进度安排和责任分工,强化统筹协调,确保按时、高效完成精准识别工作,为切实解决凉山自发搬迁农民扶贫“盲区”问题提供政策依据。2018年,从州县市到乡镇村组,各级政府一起动手,在全州34041户150765人已自主搬迁农户中,共鉴别出建档立卡贫困户6652户25424人,其中,未脱贫有4362户18090人。州委州政府确定,对自发搬迁贫困户继续采用“五个一”精准帮扶,落实帮扶责任。已自发搬迁贫困户帮扶由迁出地即户籍所在地统筹落实,各县市制订帮扶计划,落实帮扶措施,用两年时间,首先帮助这1万多名贫困户解决“两不愁三保障”问题,重点是解决他们的安全住房问题。这样做,不仅消灭了脱贫的盲区,而且,也可以为全州彻底解决自主搬迁问题蹚出一条路子,提供有益的经验。

为此,陈忠义和相关部门的同志对此做了深入研究,最终确定了“谁家的孩子谁抱走”的原则,对这批贫困户实行迁出地,也就是户口属地化管理。因为只有在户口所在地,他们才能享受贫困户的补助标准。由迁出地负责对迁出户进行贫困户的申请、鉴别、审定,然后,由迁出地政府按照建档立卡贫困户的标准对其实行补助。迁入地给予配合。

2019年开春,中共凉山州委书记林书成、州人民政府州长苏嘎尔布在大会上亲自将全州州内县外自发搬迁贫困人口问题清单交给西昌、德昌、冕宁、会理、会东等迁入大县办理。全州已自发搬迁贫困户安全住房建设指标采用彝家新寨项目、藏区新居和易地扶贫搬迁项目全覆盖。

阿巴尔初就是这项政策的受惠者之一。

2019年春天,我们到西昌市大兴乡建新村实地采访。从普格县瓦洛乡跃进村搬来的25家贫困户中,有13户已经于2018年住进了新房,剩余的12户正在新建,红砖砌成的墙体已经成形,就等着上梁盖顶了,最晚秋季也可以入住。

2019年3月,陈忠义再一次来到礼州镇白沙村,看望那两位让他牵挂的彝族乡亲。

他首先到了吉坡长格家。吉坡长格看见他,笑得合不拢嘴,领着他看新盖的房子:“这个新房子就是领导上次来了之后开始修的。感谢领导,感谢领导。”

陈忠义笑着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我们党的政策好!”

这里面的缘由别人不知道,陈忠义很清楚,这确实是一个巧合。吉坡长格虽然早就搬离了九口村,但是,九口村所在的雷波县莫红乡政府并没有忘记他这个贫困户。2016年8月间,莫红乡党委书记熊古批专程赶到白沙,找到吉坡长格,告诉他:“作为贫困户,你们家可以享受易地搬迁政策,每个人有好几万元的建房补助。像你们家,有5口人,全家的补助标准就是10万多元。按照规定,如果是县内的,统一集中安置,县里负责建房;搬到县外的,可以自己修房子,乡镇工作队定期到现场核实进度,然后按照修建进度拨付资金。”“10万多元!”听到这个数字,吉坡长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熊书记肯定地回答:“没错,是10万多元!如果你想盖新房子,现在就可以申请啦!”吉坡长格急忙说:“我申请,要申请,我现在就申请!”

吉坡长格的申请很快就递了上去,并且被列入了2017年的建房计划。2017年6月,就是在陈忠义一行到他们家去过之后不久,熊书记通知他,可以开始盖新房子了。10万多元的补助资金会随着新房的进展拨付。

2017年6月,吉坡长格开工修建新房,当年8月就完工了,随即,吉坡长格一家6口住进新房。

应该说,雷波县的同志工作做得还是非常细致的。后来,陈忠义大大地给他们点了个赞。这是后话了。

陈忠义看见吉坡长格老伴抱着的小娃娃,笑着说:“上次来还在妈妈肚子里,现在都这么大了。来,我抱抱。”

陈忠义从老人手里接过小孙女,用脸颊贴了贴孩子稚嫩的脸蛋,孩子没有哭,却咧开没有牙齿的小嘴笑起来。

大伙儿一起笑了。

吉坡长格告诉陈忠义:“现在有了新房子,儿媳妇和儿子一起出去打工,家里经济状况明显改善,今年脱贫没有一点儿问题了。”

接着,陈忠义又到吉坡几生的家。这次来得巧,因为是周末,两个孩子都在家里。2000年出生的女儿吉坡日洗今年19岁,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瘦削,明显发育不良,不过,却剪了个男式的小分头,显得十分精神。

陈忠义问她:“有没有信心考高中啊?”

小姑娘倒不怯场:“有!”

陈忠义又问:“有没有信心考大学?”

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有!”

陈忠义爽朗地笑了。

吉坡几生笑得合不拢嘴。

陈忠义又问:“供两个孩子读书,负担重不重啊?”

吉坡几生说:“以前重,现在好了,收的学费跟当地孩子一样了,一年1000元的学费,两个孩子,每个月都有150元的生活补助。我们家是贫困户,还有照顾的。”

陈忠义点点头。州委、州政府的文件里,专门强调,已自发搬迁贫困人口的义务教育,要坚持“以迁入地政府管理为主,以就读公办学校为主”的原则。将已自发搬迁贫困人口子女纳入迁入地教育发展规划和财政保障范围,享受与当地户籍人口同等义务教育政策和教育扶贫政策。

此刻的陈忠义感到十分欣慰。作为一名党的干部,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幕更值得高兴、更值得骄傲的:自己亲手推动、亲手制定的政策落到了实处,见到了实效,变成了人民群众由衷的笑容……

我们去过月华中学。这是西昌东边一所很有名的初级中学,教学质量好、升学率高,不仅当地而且邻近几个县的孩子都以考上月华中学为荣。因此,竞争还是相当激烈的。校长告诉我们,近几年有一个现象:那些从高寒山区来的孩子,学习成绩普遍要比当地的孩子好,因为他们学习更认真,更刻苦。也许是他们意识到这样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吧!

与中学相比,当地小学的压力更大。因为入学的彝族儿童很多不懂汉语,进了课堂什么也听不懂,学校不得不从普通话教起;许多孩子从二半山区和高寒山区下来,没有养成刷牙、洗脸、洗手的习惯,任课老师还要兼任生活老师,工作量增加了许多倍。

更加困难的是教育资源的匮乏。教育资源是按照所在地区人口来配置的。大批群众自主迁入之后,学龄儿童急剧增加,学校又不能将他们拒之门外,教室校舍乃至师资力量严重不足。各个中小学校不得不努力挖潜,接纳更多的学生,以至于出现了六七十个人一个班的大班制,这是教育部明令禁止的。礼州镇和月华乡这两个自主搬迁群众比较集中地区的中小学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很多人都说彝族是一个迁徙的民族,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迁徙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富庶幸福的生活,反而,越走越远,越走越偏,越走越高,越走越苦,越走越穷。应该说,是40多年前的改革开放为彝族群众开启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人往低处走”。有那么一批人,可以说他们是先知先觉者吧,他们犹犹豫豫地走出大山,走下高山,走近富庶的安宁河谷,也走进了现代文明与生活。一旦进入这个陌生、全新的世界,他们就再也不会回头,再也不会往回走。

也许,他们并没有充分意识到自己走出这一步的意义;也许,他们今天的聚居地,也不过是他们迁徙的一个驿站,将来,他们还会不断地向别的地方迁徙;也许,经过一番迁徙之后,他们又会回到他们的出发之地,就像彝族要把死者的灵魂送回他们祖先所在的地方一样。我们相信,迁徙会带来无尽的变化,迁徙会带来无穷的可能,就像世界上那些伟大的民族一样,在迁徙中成长,在迁徙中壮大,在迁徙中成为一支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伟大力量!

祝福你,我们的彝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