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被称为地球“第三极”的青藏高原羊湖地带吗？你有在那人迹罕至的雪域禁地奋战8年的经历吗？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武警水电部队3000余名官兵去了，并且把在世界海拔最高、中国水头最高、引水隧洞最长、施工难度最大的一座抽水蓄能电站献给了西藏人民！20年后，一名叫贺贵成的军旅作家去了，经过近4年的“跋涉”，他把一部42万多字的长篇小说《涌动的羊湖》献给了这个不平凡的时代，把一个在世界屋脊“生命禁区”历经艰险而坚韧不拔、勇于奉献的英雄群体和他们的光辉业绩鲜活地展示在人们面前。

“整部小说从头到尾，饱含着悲壮的历史情结，让我们这些当过基建工程兵的人，看了之后唏嘘不已，潸然泪下”，曾参加过基建工程的78岁老兵于开滨在他的读后感中深情写道。一个网民叫“松辽之滨”的人，在微信留言中说：“贺贵成《涌动的羊湖》这部大作，写得真实感人，让人看了心情沉重，悲壮得有不可承受的感觉！”笔者感同身受地读了这部作品，为奋战在世界屋脊的水电官兵那“团结协作、顽强拼搏、无私奉献、科学进取”的精神所感动，为作家这一曲气壮山河的英雄颂歌而震撼，更因作家成功塑造了人民军队的英雄群像而拍案叫好。

或许正因如此，《涌动的羊湖》被首届东方文豪终身成就奖和巴蜀文艺奖终身成就奖得主马识途、首届东方文豪终身成就奖和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得主王火两位文坛泰斗联名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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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动的羊湖》这部小说的成功秘诀之一，首先在于巧妙的情节安排和浓郁的氛围烘托。作品以“序曲”开头：“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官兵们惊得目瞪口呆”，一个悬念一下子抓住读者渴望了解事情真相的心理，从而使作品引人入胜。随即，叙述了羊卓雍措抽水蓄能电站首台机组发电剪彩盛况以及水电官兵被授予“世界屋脊水电铁军”光荣称号，并着力渲染了大家准备晚上吃大餐、看电影的喜庆氛围，其间以电影“蒙太奇”的方式巧妙地插入了倒在“四通一平”现场永远没有醒来的五名指战员壮烈牺牲的“镜头”，一种雄浑而悲壮的氛围由此烘托。正是这样一个时刻，人们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羊湖电站引水隧洞发生了塌方！

塌方？官兵们惊呆了，负责工程设计的总工程师、女大校接到电话，“话筒咚的一声掉在了办公桌的桌面上，石方竹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对面墙壁上西藏自治区羊卓雍措抽水蓄能的总体布置图……过了片刻，两行清泪顺着她疲惫不堪的面颊流了下来。”随后，作者又安排了石方竹在大雨中突然失踪的情节。当人们冒着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找到石方竹的时候，“石方竹侧身躺在墓地中，全身浸泡在雨水里，脸色惨白，紧闭双眼，奄奄一息，警帽也滚到了离头部半米远的地方”——这是怎样一幅令人揪心的画面！

 作品一开篇，故事情节就跌宕起伏，悬念叠生，把读者带进了如临其境的氛围之中，展示出作家小说创作深厚的语言功底和巧妙地谋篇布局的不凡才能。

随后，作家以倒序的方式，笔触回溯到石方竹首次登上5000多米的岗巴拉山考察和官兵们初入4400米缺氧地带的场景。在攀登冈巴拉山口的过程中，“不少人头晕、胸闷、恶心、想吐”，“他们背着背包、提着行李，一步三喘，三步一歇地朝半山坡上爬去。他们喘着粗气，觉得周身软弱无力，脚步沉重，脚下像踩着棉絮……而且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就连攀登上山都这么困难，战士们还要在这里长年累月地修筑电站，那是多么的令人不可想象。在故事向前推进的每一个章节中，作家都会安排一个主线故事，主线故事又在特定的环境中发生，而这主线故事中往往又会插入一个或几个相关的故事，可谓主线分明而又回环往复。比如，在叙写“土匪连长”月玉成带领战士们搭帐篷、做晚饭、开辟路基这条主线的故事情节中，就相继融入了战士张顺初上高原头疼得比谁都厉害、流鼻血、吃饭呕吐和战友们关心张顺病情等情节，为到工地第七天张顺因高原缺氧患“脑水肿”后倒地牺牲埋下伏笔，写张顺牺牲后，又插入张顺遗留下来的一封还没来得及给父母寄出的信，由此把战友情、亲情交织在一起，使得小说情节更加凄婉悲壮而催人泪下。再如写到技术科副科长潘登在领取电影片看到《决裂》片名时，作家的笔触立即转入潘登在参军前从城里下乡当“知青”时与房东女儿文静的一段爱情故事，不仅使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得到较大延伸，故事情节更有人情味，将潘登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作了生动呈现，让人物形象有血有肉更加丰满。而当写到副连长苏明听了故事片《自豪吧！母亲》的插曲《我们相会在攀枝花》，作家笔锋一转，以较大篇幅状写苏明“心潮澎湃”，他想起了曾经在朝鲜战场立下战功又去黑龙江钢铁厂、攀枝花钢铁厂参加三线建设的爷爷的故事、父亲参军后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荣立二等功又转业到攀枝花参加民政工作以及自己从军参加水电部队主动报名参加羊湖电站建设工程的经历，想起军人世家一起歌唱《我们相会在攀枝花》的难忘情景，想起与女干部刘颖相识、相知、相爱的美好经历。插入这一系列情节，为苏明这位军人世家的后代在打引水隧洞战斗中总是吃苦耐劳、把危险留给自己、最后在隧道塌方时推开战友自己却英勇牺牲的英雄壮举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营造了英雄成长的家庭背景和时代背景。类似于这样的情节安排，在故事的发展、高潮部分还有很多，而这些故事情节的演绎，总是在人与自然的矛盾、人与人之间处理事件不同心理不同方式的矛盾、人的内心与现实的矛盾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中展开。这一切，展示出作家对题材高超的驾驭能力和对长篇巨著分合结构的精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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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的另一大成功之处，在于人物形象的个性化塑造和鲜明的性格特征的刻画。

贯穿全书的灵魂人物是石方竹。故事写到，当石方竹面对明澈如镜面积达620平方千米的浩渺羊湖心潮澎湃信心百倍大展宏图的时刻，作者却插入了先前五个法国人来山上考察其中一个人永远留在了山上的故事和他们的报告：“如果你想在冈巴拉山创造奇迹——建设电站，那你建造的很可能不是电站，而是坟墓。”后来，羊湖得天独厚的水资源条件曾经让多个国家的水电专家接踵而来，都只能“望之兴叹，悻悻而去”。由此，在世界屋脊建设电站的难度可想而知。而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不足40公斤，脸庞瘦削”的女军官面对这湖碧水，“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现着坚毅、智慧的光芒”，显然，她是兴奋于“羊湖电站的建成，对改善西藏电源结构和供电条件，促进西藏经济发展，造福西藏人民，维护祖国统一，增强民族团结，巩固西南边防，具有显著的社会效益和深远的历史意义”。这种对比烘托的手法，把石方竹过人的胆识和敢闯敢干的精神彰显得“棱角分明”。

 然而，事情并非想象那么容易。开工不到一年，由于种种原因，羊湖电站建设工程不得不突然停建。停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退下来“于人于己都是一个很好的交代”，但石方竹不然，竟多次不远万里往返拉萨和北京，无数次奔波于国家能源局、电力工业部、中南海，无数次与专家辩论和接受追问，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和自信，力争羊湖水电站复工——她要改变拉萨这个城市“拉草皮、烧羊粪，总是笼罩在烟尘之中”的历史，她要为西藏人民送上一盏“神灯”！石方竹向上级表示：“如果我修的羊湖电站出了事，我愿意上军事法庭，接受法律的审判！”语言斩钉截铁，掷地铿锵，一位敢于担当、胆识超人的巾帼英雄形象呼之欲出。通过人物的语言描绘来凸显人物性格特征，贺贵成的行文中比比皆是。

当然，作家在刻画这位“羊湖电站”的第一号首长、最高权威的时候，还从行为、对人处事的态度等多个方面来展示她的性格。比如，尽管石方竹的胃病拖成了胃癌，胃切除了三分之一，但她没有因之而退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间里，哪怕是深更半夜，或是凌晨时刻，突然出现在施工现场或是在灾难来临的地方。她的到来，许多困难迎刃而解，她的到来，战士们倍受鼓舞。在会议室，在工地，在紧急时刻，她总是用那弱小、单薄的身躯，发出最严厉的命令。她爱兵如子，亲临食堂检查战士们的伙食，下基层从不开小灶，总是与士兵一起进餐，看到战士们伙食单一，特批给战士们买羊肉吃；她指示下属：“要随时想着基层官兵，每次下来，都要去食堂查看伙食，看看大家吃得好不好！”；而对于自己的女儿，却格外的要求严格，不容其身上有半点娇气。她“违背”大学毕业的女儿裴婧的意愿和已经被华西医院接受的事实，把女儿强行要到西藏高原来支援羊湖电站建设，以至于母女间发生激烈的矛盾冲突。但是，裴婧来到高原经历了羊湖战场的洗礼，感受到母亲榜样的力量，她被深深地感动了，最终无怨无悔并说服想离开羊湖的男友，与母亲一起奋战在雪域高原。石方竹从严治军，凡是当军官的，没有不敬畏她的。与她同级别的政委在大家拼命挖隧洞的时候出去钓鱼，被石方竹碰见，她当着众人的面不留情面批评了政委，让同志们为她担心。当她连续奋战十多年几次差点牺牲，最终交给国家一座世界罕见的高原“抽水蓄能水电站”的时候，自己落下来的却是浑身疾病，而在提拔少将征求本人意见的时候，石方竹竟谦虚推让，而那个少将名额，最终落在了从北京下来镀金三年曾因去钓鱼受到石方竹批评还诬告过石方竹的那个大校头上。读到这里，不禁令人掩卷沉思，扼腕叹息。然而，更让人由衷赞叹的是，石方竹那军人的崇高的品质，母亲的胸怀，大将的风度。

就这样，在层层推进的故事情节中，通过对比烘托、典型的对话描写、心理描写、细节描写等，作品塑造了铁面柔情石方竹、“土匪连长”月玉成、从文弱到勇敢的高祥、总是把困难和危险留给自己的副连长苏明、倔强而深明大义的裴婧等一系列性格鲜明的军人群像。

当然，笔者以为，值得与作家商榷的是，如果更深层次地叙写主要人物石方竹的家庭矛盾以及矛盾的化解来突出人物个性和共性，如石方竹执着于事业与丈夫的感情纠葛、女儿被强行安排羊湖工地医院导致丈夫与女儿的不满情绪、丈夫和家庭成员最终对其事业心责任心的理解而达成共识等，则更有利于使人性的光辉在作品中鲜活呈现。作品以人物对话推进故事情节，有助于凸显人物思想及性格特征，但笔者觉得可以减少一些对话，而通过细节、心理、神态描写等来实现，则可以进一步增强作品的文学性与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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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强烈的感染力来源于小说艺术的真实，艺术的真实来源于生活的真实，贺贵成深谙此道。之所以能够写出这样一部具有强烈感染力的巨著，不仅仅在于他有着长篇军旅小说《守四方》《雪域高原》《天路尖兵》以及长篇报告文学《昆仑作证》《醉风景》、影视剧作集《热血丰碑》那深厚的艺术功力和在部队服役多年的生活积累，更在于写这部小说之前，作家深入生活的充分准备和真实素材的多年积累。为了不负时代赋予一名军旅作家的责任，贺贵成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多次往返青藏高原和四川成都，先后采访了建设羊湖电站的100多名指战员，又冒着极大风险徒步登上5000多米的冈巴拉山体验高原缺氧的生活；为了把电站建设写得更加真实可信，作家又打点行囊，虔诚地去了云南、四川交界处正在建设中的白鹤滩水库体验了一段时间的生活，为了写好从事医务工作的裴婧这个形象，沉入成都第三人民医院体验了一周；为了写好“军人世家”以及副连长苏明的形象，又亲赴攀枝花，深入采访那里的曾经参加过三线建设的军人家庭。如此等等，这一切，在作家的“后记”中赫然可见。艰辛地采访和生活体验后，写出的初稿达50多万字，而最终成稿40余万字。可以说，贺贵成的《涌动的羊湖》，是用脚板丈量出来的，是从无数生活素材中提炼出来的，是用心血浇灌出来的，是一部时代的军人战天斗地的血与泪凝成的赞歌和催人泪下的军旅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