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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作家报》2020年12期:(刘清竹)冬日物语
来源:四川作家报 编辑:骆 驼 时间:2021-01-07

 

白杨

车子行驶在已往返过数十趟的下乡路上,寂静的原野薄雾轻笼,柔黄的朝阳斜斜地穿过轻纱般的雾霭,小河边一排笔直的白杨就这样披着暖暖的晨光扑入眼帘。嗬,这冬日里最美的风景!

对白杨最初的印象,源自中学时数次诵读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些对白杨极尽赞美的词句,大多数人都能背得滚瓜烂熟,我当然也不例外。然而,总觉得白杨就像先生反复强调的那样,是“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离我的生活无比遥远,遥远到我无法看到它笔直的干、绝不旁逸斜出的枝、光滑而有银色的晕圈的皮,更无法感受它的伟大和“决不平凡”。

慢慢长大后才发现,白杨,原本也是西南随处可见的一种树,和先生笔下的一样挺直,一样坚强,一样风姿俊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白杨的,尤其是冬天的白杨——悄悄卸下满身的叶,不管它们曾经多么茂盛和蓬勃,也毫不留恋,就那么挺着光秃秃的枝干,坚定地、笔直地、孤独地在天寒地冻里站成一道绝美的风景。

我常常在想,人的一生和白杨的四季又有什么区别呢?都会拥有春的希望,燃烧夏的热情,也都要经历秋的凋零,禁受冬的萧瑟。只是,很多时候,人们无法做到白杨那样,能安然享受春风的温柔,也能坦然面对霜雪的冷酷;能毫无保留地绽放生命的蓬勃,也能毫无羁绊地完成生命的谢幕。

冬愈发冷了,那临河而立的白杨依旧孤独而笔直。它们,依旧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依旧会在我的心里和镜头里无数次定格。

 

 

绣球花

周末离家两日归来,绣球花盆里的土已经干裂开来,好几张叶片都有些卷曲了,花团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

再一次将手机镜头对准花团,这已经是拍花团的第五个阶段了。花瓣靠近花蕊的部分还有淡淡的粉色,花瓣尖端几乎都成了暗绿色,这暗,似乎是花瓣将要枯萎的前奏了。仔细算来,这簇花,已经开了快五个月了。

绣球是我们全家都爱的花儿。母亲精心侍弄,往年都开得不少,今年却只独独开了一簇。不过这一簇打一开始就开得特别旺,倒令我格外留意起来。

有照片为证,720日,嫩绿的花蕊紧紧地挤在一起,从外侧小心翼翼地绽开四五朵花瓣,白嫩嫩的,像小小婴儿的脸颊一般娇嫩得不堪触碰。

723日,花瓣又绽开了十来朵,也是外侧开得居多。最先开的几朵花瓣已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83日,花蕊几乎都绽开了,花团像一只大碗般丰硕,花朵挨挨挤挤的,特别热闹。所有的花瓣都变成了淡粉色。

815日,花团似乎更大了一些,颜色比之前深了很多,变成了美美的水红色。

914日,花开得热闹依旧,花瓣变成了淡绿色。

1123日,花瓣的颜色暗淡了一些,正面是暗绿,背面又变成淡淡的粉,间或有些黑色的斑点。

122日,花瓣的颜色更暗了一些,黑斑的面积更大了。

奶奶在世的时候,一直叫绣球为“五色梅”,说它每一次开花都是要变足五种颜色才会谢的。

今年这一团,确实变了五次颜色。

百度了一下,绣球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花语,白色代表希望,粉色代表浪漫与美满,紫色代表永恒和团聚……

那么,变了五次颜色的这个花团又代表什么呢?或许,它漫长而多变的花期,只不过像我们短暂却并不平坦的人生一样,苦辣酸甜尝遍,才不枉路过人间吧。

 

芦荟

在我们家,芦荟一直都是躲在一大堆开花植物的后面的。最初只种了一小株,多年的繁衍分枝,现在已经把一个大瓷盆都快挤爆了。枝枝杈杈的,叶片也早从亮亮的油绿变成了严重缺乏营养的红比绿多。

平日里,芦荟多半是被我们遗忘的,给花草浇水的时候,也常想着芦荟不宜多浇水而对它视而不见。

夏天的时候,端着一大勺油的手一抖,滚烫的油一下子越过可怜的短袖,从赤着的手臂顺流而下。手臂瞬间就红了,像被火烧过似的疼。

姐姐一边让我赶紧到水龙头边冲凉水,一边飞快地割回一块芦荟叶。那一晚,我交替着用芦荟叶剖面的汁液和芦荟胶涂抹烫伤的手臂,火烧火燎的感觉很快就消退了。第二天,手臂居然全好了,连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留下。

刚开始那几天,看着只剩小半截的那几片芦荟叶,我着实愧疚。可没过几天,它们又被我遗忘了。它们,还是静静地躲在花丛背后。

今天下班回家,一进大院,邻居就告诉我,母亲早上外出锻炼的时候摔倒了。

我揪着心回到家。

母亲的脸颊和嘴角都有大片擦伤,两只膝盖也磕伤了。我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母亲流着泪安慰我,没什么大事,她已经清洗过伤口,也擦过药了。

问起摔倒的情形,母亲告诉我,她摔倒后,立刻有好心人把她扶起来,帮她找地方休息,平日一起锻炼的老友们都关切地帮她检查伤势,有位阿姨还主动放弃锻炼把她送回家。

想象着一群老友围着母亲嘘寒问暖的情景,我的心里暖暖的,那些于我们而言素昧平生的人们,就像那盆一直隐藏于角落的芦荟那样,从不奢求我们的一丝关注、一句感谢,但他们,总是在我们遇到困难、受到伤害的时候,默默地来到我们身边,帮助我们消除疼痛,抚平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