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一到，川东北的气温就开始断崖式下降，如果恰逢下雨，风雨中忘穿秋裤的滋味，绝对比望穿秋水的滋味意味深长得多。街上的人少了很多，不得不出行的人们，似乎变得有些蔫耷耷的，缩着头，夹着腿，不出声。

我却有一种豪迈的感觉。新毛衣套着我日益增大的肚子，恰如其分阻止了风雨的侵蚀。可能是心理作用，不厚的毛衣就如铜墙铁壁，如刀的风就是刺不进来。

毛衣是爱人织的。似乎是在立冬前，她在网上购回毛线，着手大干一场。我笑她，真要实现每年织一件毛衣的宏伟事业？她瞅我一眼，说:“你以为我们女人像你们男人那张嘴？”我立即闭嘴，知道家哪是讲理的地方？由她织吧，生活中哪能处处核算成本呢。那密密缝缝的一针一线，在她看来一定价值连城。

不由得想起冬日如何取暖的话题来。有一年冬天，我上研究生课程，老师提了一个问题，问取暖有哪些方式。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一群一向深沉含蓄的男女，突然间放下矜持，争先恐后举手发言。有人说，开电热器啊；有人说，多穿衣服啊；有人说，深夜喝点小酒啊。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有个同学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慢慢站起来，说:“还有一个办法，人靠人。”我们一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继续说:“我在村小读的小学，那个时候，家里都穷，一到冬天，每个人嘴唇都冻得铁青。下了课，同学们飞快地跑到教室墙根，排成一排，喊着号子，互相推搡，一会就整得满头大汗！”

话音刚落，教室里几个男同志大声喊:“挤油，挤油，挤油！”笑声顿时响成一片。

一向严肃的老教授，脸上竟然浮现出难得的温情。他温和地说，“我本想讲一种商品的替代品其实是无限的。你们如此感兴趣，那再想想还有哪种群居动物也靠这样的方式取暖？”

有人说马，有人说羊，有人说鸡……老教授一一摇头。有一个同学突然大声说:“企鹅！”老教授眼睛一亮，声音有些急切:“你讲具体点。”

那一天，我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帝企鹅，帝企鹅非常有团队精神，在零下六七十度的严寒中，帝企鹅会挤在一起，抱团取暖，它们会轮流站到最外层承受冷风，防止中心圈层的热量流失，更好地让企鹅团保暖。

还有刺猬。在寒冷的冬天也会相互靠近相依取暖，不小心刺痛对方后分开一段距离，分开后冷得难受又彼此靠近，直到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距离:相互之间能够取暖，又能很好地保护彼此。

教授说:“你们有时间去网上看看视频吧。没时间看也没关系，我还想请大家记住一句话，结婚也是一种取暖方式，因为两个人抱在一起就可以互相取暖。”

教室里掌声雷动！

很多年过去，老教授的话似乎成了预言，在每一个寒冷的冬天，因为信任和拥抱，我时时都感受到人性中的温暖。

（载《四川作家报》2020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