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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荣里:凸凹的水房子
来源:中国作家网 戴荣里 编辑:骆驼 时间:2022-05-17

凸凹是懂得敬畏文字和历史的作家。读到凸凹的《水房子》,就会被其散发着金属光泽的语句所震撼。一个像长城一样伟大的工程,一个造福于桑梓的历史先贤的贡献,不仅仅是一个符号,它还承载着众多的精神元素。在让人自豪的历史上,这些伟大的构筑物,形成历史的界碑和链条。构筑物本体,已经是物质和精神代代相融的整体,不断赋予历代朝圣者精神的血脉。以这样的叙说对象作为载体,去书写,去描摹,去慨叹,就化成作家神圣的职责。凸凹,一位有文化分量的作家,围绕着它,呼唤着它,倾听着它,为其写小说,全景勾画;为其作诗,精雕细刻;为其写散文,展示其自由洒脱……从来没有一件物事,如此激发作家的创作灵感,这是历史与现实的交融,也是一个作家精神世界的全面展示。

凸凹的长诗《水房子》,是献给都江堰的颂歌,是献给修建者李冰的激情咏叹。在这首诗里,作者勾古连今,既具有长诗的气魄,一气呵成,又串起了都江堰72处闪烁着历史名人赞美李冰和都江堰名句的独立诗歌。通读,是一首气贯长虹的长诗;分开读,则是隽永可人的小品。凸凹之诗,写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写出了水的神圣,也写出了李冰的风骨。

历史总在雨打风吹中将可有可无的人与事隐去,也在岁月流逝中吹散历史的虚无。留下的,永远是精神的闪光和对人物有价值的建筑。都江堰,就是这样一座伟大的水利建筑,都江堰的建设者李冰,就是一位让历代称颂的水利学家。对人民有利的人与事,会流传百年而不衰。李冰从《史记》中走来,从两千年的流水中走来,从现代人的欢笑中走来,伟大的都江堰,应该成为世人歌咏的对象。凸凹以此为诗,把握住了精神链条上的闪光点。

《水房子》的诗艺性,展示了凸凹诗歌探索的风格。“蜀守冰凿离堆,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余皆可溉浸,百姓飨其利。至于所过,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畴之渠,以万亿计,然莫足数也。”《史记》中明确记载了都江堰的功劳。凸凹从历史中选材,从现实中感受,从生活的温度里体会温暖,在多种审美意象里发现了“水房子”——“全世界只有你和你的水房子/住在水房子里。你的水房子/是你自己修的”,诗人描写水房子的建筑材料是水,建筑工具是水,建筑过程是水,以水来贯穿其中,既写出了都江堰的具体特点,又写出了李冰的精神气质。“但你的水房子,既是修来住人的/又是修来住水的/是人的家园,又是水的乡土”在美的意蕴里,将人文和自然之美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写李冰“一个字的偏旁部首/顾左右而言他/笔笔都是河道” “无问丰水期、枯水季/无问竹书、帛书/笔笔一衣带水”这样的诗歌,情景交融,“一切景语皆情语”。在整首长诗中,比比皆是,显示了凸凹诗歌探索的独特性。

《水房子》的思想性,展示了凸凹哲理性思考。作者把孔子和李冰当成中国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两极。孔子关注心性,李冰关注肉身。孔子讲求“天人合一”,李冰讲求“天人两分”。前者追求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后者维护肉体的光泽和辉煌。李冰的都江堰是巴蜀文化的代表,具有巴蜀特色、中国智慧与世界价值。在李冰身上,洋溢着强烈的实干精神。反映了古代中国,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思想。这是李冰留给后人的精神遗产和物质遗产。诗人多次在诗歌中咏叹李冰和中国文化的结合,在历史的长河里,水房子住着巴蜀不老的文化。

《水房子》的科普性,拓展了读者对都江堰的科学认识。都江堰工程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条渠,而是综合了各种渠系的结果,对都江堰的描写就有了科学性与诗性完美结合的可能。凸凹在诗歌里讲述了这种汇聚和分散,拦截和疏导,缠绵的水,构成无数的词;不同的河,形成不同的诗章。远看,有长诗的逶迤;近观,有短诗的秀美。

《水房子》的稀缺性,在于凸凹全景式讴歌了都江堰的全貌和李冰的精神气质。《鱼凫记》描写了作者的一种认知“鱼凫戴着青铜的面具/正像你,戴着水的面具——认识你/必先通过冰水的色香味和天书的字迹”“或许,鱼凫还是一种生活方式/一宗百家争鸣的流派/一幕穿越星球的大戏,乃至/动词、形容词、感叹号和省略号”而在《有一种水》里对水一样人生的刻画,则是对李冰精神的尽情讴歌。

《水房子》的收藏性,好像古代的一幅名画,既有综合的气势,又有局部的描写。作者描写了各种河的形象,以小河攒大河,以短诗凝长诗,展示了个体美和整体美的融合。正是沿着这样的一种认知,作者搭建了水之房基、水之房体、水之房顶。以基础的阐释,房体的通透、房顶的辉煌,构思出长诗,让诗歌有了属于凸凹审美的精神向度。正如凸凹所言,巴山蜀水是诗人凸凹的故土,故土给了他生命,“水房子的生成,是生命对生命的回望、拥抱和馈赠”。生在工匠世家的凸凹。向李冰献诗,也算“手艺向手艺”的致敬了。

凸凹的水房子,有内在的气力,有素描的散淡,也有细部的精心雕刻。诗人以水房子的构建为主线,在记忆的互文映衬里,写出了水房子命名的深意。在乡愁记忆中书写了身体与灵魂的交响。结构精巧而构思缜密。这水,是属于李冰的水,也是属于现代人的水,更是属于诗人精神世界的水。穿关夺隘中强大气势,润泽万物中的暗藏生机,暗流涌动中的内在张力,让都江堰和李冰精神成为巴蜀文化的见证者和构建元素,成为川蜀文明的精神滥觞。《水房子》的书写,蕴含了强劲而清澈的精神动力和文化蕴涵,在儒释道一体的传统文化杂糅里,孕育出现代诗人的思维走向。凸凹富有质感的诗行,读来会发出裂帛之声,那是穿越时空的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