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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渝作家采风作品 | 强雯:云河达州
来源:四川作家网 编辑:梁曌 时间:2020-11-17

在重庆开往达州的高铁上,一团翠绿温润之物不时闪现在车窗。隧道、河流、隧道、河流,像电影中的闪回手法,魔术般地加强了记忆。低沉的云重重地压在河面上,压在河边的丘陵上,水与低地的互佑,放佛冒着一股热气,在不断奔走的风景中,始终如一。

这是什么河?车厢内的人昏昏欲睡,而我点开手机上的地图导航——州河。流经达州的一条河。望文生义,达州之河,故取名为州河。果真是这样吗?

州河,原名通川江,明代时期,官方注意到这条河流经当时达州的达川区,因此改名为州河,一直沿用至今。

达州的州河最后流向了哪里?渠江、嘉陵江,最终至长江。每一个城市都需要一条母亲河,州河也承担了这样的角色。州河起源于大巴山南麓的四川省达州市境内的宣汉县、万源市境内,流经达州市通川区、达川区,于渠县三汇镇与巴河汇合注入渠江,是达州市境内流域面积最大的一条河流。

温润之玉就在车窗外,召唤般的姿态让人想要靠近。在覃家坝站和黎家山之间,州河变得细窄起来,往东北方向,经过上河坝,到今湾村,州河拐成了一个几字形,那丘陵低地附近一定有钓鱼人家,鱼竿藏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向东,州河经过猫儿寨向东拐了一个弯,再向北经过达州河市机场,离城市越近,河面就越显宽阔,好像繁文缛节进入流程,城市的面貌取代了河水,河水隐匿起来了。过万河村,就流向了达州市区。

其实,这一路都是追溯州河的上游而行。州河在达县境内长约50公里,从南外镇、河市镇、新兴、金垭、申家、渡市、木头等乡流过,金盘子航电枢纽工程竣工后,总库容达到1亿立方米, 500吨级以下的客货轮船与江面自在航行。低山和丘陵互相吟唱,河岸风光旖旎,清新幽静,沿途有嘎云亭、翠屏山、龙爪塔、中坝岛、达州植物园、河市机场、桃花源、小三峡栈道……

云随物变,物随云迁。

由南往北,达州城区里有一条州河大桥,气势浑然。在桥上俯瞰州河,辽阔怅然,想起多少渔家故事,现在的渔家已经蜕变城两三个职业钓竿人。孤独的背影,是城市人的标签。漫步滨河步道的人,在静静地吸收城市中不可多得的安宁之气。

这安宁,在河边也在山巅。

州河环绕的达州城,北边,则是著名的凤凰山,20世纪80年代,因当地民俗元九登高之地转移到凤凰山,凤凰山便成立达州最令人向往的山。而南边有翠屏山,在此节日转移之前,一度是元九登高的不二之选。其实这两处山,凤凰山略高一些。说起来,这凤凰山也是大巴山的余脉,因为达州在四川的东北部,位于大巴山的南麓。追踪溯源,大巴山的正身在万源市的八台镇,那里也因此就地生成了大巴山国家地质公园。

然而,达州城和万源不过百余公里的距离,对一座大山来说,莫若一只手臂。大巴山的子民,他们会这样自称,而进入达州地区的我等外来者,也会微微一颤,自生膜拜。

但达州城并非这两座山,达州四面皆山,城是其不断拓展的一个小盆地,男耕女织,日久成城。达州城东边的铜锣山脉,延续到重庆的,真武山、南山,西边则有铁山。也是达州城最高山所在,海拔1072米。

悠然绿障下,云雾随时升腾。

有山方有灵。这灵是云与雾的蒸腾与幻化,瞬息万变。因为云雾带来消息、关于节气与耕种,感受与艺术,水汽凝结眼前。一呼一吸之中,莫不是自然的真谛。

在相伴高铁而行的云雾,送我进入达州,放佛那是一条无尽的驾雾之路,真正到了达州,仍有雾锁重楼的喜悦和怅然。在街道上、房间里,举目皆山云,雨雾,高楼大厦未能全部遮挡。达州,位于中国版图的中心,雄鸡的正中。

达州上古时属巴地,夏属梁州,殷商属雍州,春秋战国属巴国,秦和西汉属宕渠县。

东汉和帝永元八年(96年),析渠县置宣汉县。刘宋永初年间(420~422年),升宣汉县为巴渠郡,梁大同二年(536年),废巴渠郡置万州,西魏废帝二年(553年)改万州为通州。隋大业三年(607)通州改为通川郡。唐武德元年(618)复名通州。北宋改通州为达州。明代洪武九年(1376),降州为县。达县一名流传甚广。这此后朝代更迭,又有县变州,州变县的历史反复,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人们还是习惯性带着几分凉薄的口气说“达县人”,一直到1999年,接近千禧年,达州省级地级市,达县人变成达州人,才慢慢地在更多人口中,传开来。

城市化进程最大的也许就是州河的变化。昔日蔓生的草丛,泥泞的坏地变得规整,一些人迹罕至之处,也被加固了砖石、桥梁,得以拓宽,滨江公路今非昔比,甚至有的地方还铺上了塑胶地毯。而女贞、斑叶芦竹、海芋、姜花、春羽、八角金盘、过江龙、竹草、车茶草、剑刺等,沿路铺开,公园化的州河,让更多的市民要来奔跑、散步、沉思。

收拾后的州河让城市更像一座城市,而元稹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古时应是山头水,自古流来江路深。”唐风未远,诗人元稹官贬达州时,望着城中州河,幽幽而诗。这州河和大巴山在他看来是愁,是仕途未成的忧愤,然而,今人看来,元稹的诗情与才华让达州更像达州。

公元815年,以《莺莺传》而闻名的唐代诗人元稹出任达州司马,那时人稀地僻、蛇虫当道。他唯有励精图治,清正廉洁,方可等待转机。好在朋友们如白居易、李景信等互有往来,诗酒相慰,山高水长,达州的云雾是愁郁,也是抒怀之物,“月濛濛兮山掩掩,束束别魂眉敛敛。”做官期间,他依然是个诗人,文人气一上来,难以畅怀。元稹的三年任期转瞬结束。公元818年正月初九,元稹离别达州。离开那一天,元稹沿州河渐行渐远,一众百姓登临翠屏山向元稹挥泪告别,依依难舍。从此以后,每年正月初九,达城民众便群登翠屏山,以示怀念。因元稹排行第九,称元九,正月又古称元月,此后,元九登高相沿成俗。

 山还是山,云还是云,水还是水,风云不过已万千。

 

 

作者简介:

强雯,现居重庆,有中短篇小说散见于《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山东文学》《山花》等刊物,著有长篇小说《养羞人》《吃鲸鱼的骡子》,散文集《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曾获重庆文学奖、巴蜀青年文学奖、红岩文学奖、中国新闻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