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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熊焱:文学创作须有当代性意识
来源:文学川军微信公众号 编辑: 时间:2024-02-04

农夫:作为成都市作协主席,请简要介绍下成都市近年来的文学创作情况。

熊焱:近年来成都的文学创作取得了丰硕成果,既推出了一大批艺术精湛的良篇佳构,又在全国文学奖项中屡屡斩获殊荣,尤其是在诗歌、儿童文学、科幻文学、网络文学方面成绩喜人,在全国都占有一席之地。60岁以上的老作家们,像梁平、裘山山、杨红樱、何大草等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创作活力,而且还在不断创新,持续突破;蒋蓝、卢一萍、洁尘、凸凹、麦子、袁远、王棵、马嘶、彭柳蓉等作家佳作迭出,影响日深;在45岁以下的青年作家队伍中,像王林柏、贾煜、谢云宁、程婧波、罗铖、吴小虫、王棘、余幼幼、甄明哲、许晓敏、卢鑫、唐一惟、刘锦孜、芷淇等作家朝气蓬勃,渐渐成为成都文学的中坚力量。当然,名单太长,就不一一列举。每一次列举名单,都一定是挂一漏万。还有很多优秀的成都作家,我在这里没有把他们的名字列出来,但对他们我始终心怀敬意,也由衷感谢他们对成都文学事业做出的贡献。成绩固然可喜,但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还存在着很多不足,一是长篇小说的创作队伍还不够庞大,在全国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小说家和长篇小说力作还比较少;二是我们获得的文学荣誉还不够响亮,比如像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成都作家已经有很多年无人问鼎了。尽管奖项不是衡量作品质量的唯一标准,但我们在这方面的缺失也说明我们还存在诸多问题。三是年轻队伍的成长速度相对缓慢,在全国拔尖的相对较少,这大概与成都相对安逸、舒适的生活方式有关,让年轻作家容易满足,缺乏一种狠劲。当然,青年人的成长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我并非是批评他们,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再勤奋一点,再对自己狠一点。

 

农夫:请谈谈你对诗歌和小说的理解,或者由诗歌转向小说写作的初衷。

熊焱:要谈诗歌和小说,不限定某一个范畴的话,那这个话题就太大了。在古代,诗歌的地位远在小说之上,代表着雅正、高贵、严肃的审美,是抒情言志,表现性情、胸襟和情怀的。而小说在那时候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但它记录历史,保存细节,还原生活的肌理。但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到来,小说慢慢地成长为一种重要的文体,在今天已经成为影响最大、受众最广的文体。它宏大的表达模式、广阔的叙事空间,是诗歌所不及的。这就是我今后要花一些时间来写作小说的重要原因。不过,我并不是由诗歌转向小说,因为我并不放弃诗歌,我仍然会花很多精力在诗上,只是小说创作是我诗歌之外的新开拓,但不再是玩票,而是真正地投入精力。

 

农夫:置身成都,您觉得这座城市对您的文学创作有哪些影响?

熊焱:每一个写作者都有自己的精神原乡,一般情况下它既包含童年生活的故乡,也包含自己所热爱的那个生活之地。我在成都生活了二十多年,这座城市已经成为我的第二故乡,她的精神气质、生活美学,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影响着我的写作。但要具体地说影响到哪些方面,这个还真不好说。因为这种影响是润物无声的,是一点点地融入进血液里的。每一次从外地回来,无论是飞机落地,还是高铁到站,心里都有一种踏实感,一种熟稔的亲切感,这便是回家的感受。而每一次写作都是在调动我的生命体验,这种生命体验就必然与我在成都生活的感受息息相关。

 

农夫:成都市作协近年来有哪些具体举措?

熊焱:在市文联的领导下,成都市作协为推动成都文学高质量发展,出台了一系列措施,核心是“出精品,出人才”。一是打造文学品牌,主要是活动品牌和奖项品牌。持续举办了“成都国际诗歌周”“华语青年作家写作营”等品牌活动,去年又新增了“成都国际文学月”活动,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这些活动都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反响,营造了浓郁的文学氛围。持续举办了“华语青年作家奖”“草堂诗歌奖”。这两个奖项已经成为极具含金量和影响力的文学奖项。二是以《青年作家》《草堂》为载体,刊发成都作家的精品力作,扶持成都的青年作家。尤其是《青年作家》与《四川文学》开展“四川小说家星火计划”,有力地助推了一批成都青年作家的成长。三是以成都文学院为平台,每年签约十几位成都作家,推出精品力作。重要的是我们相对开放和包容,面向全国,签约了不少外地的优秀作家。以后会适度向长篇小说的签约倾斜一点。此外就是一些不定期的小活动和相关工作,比如“作家回家”、读书学习、年度文学报告的撰写和发布。应该说,我们的工作有亮点,有特色,有成效,但同样也有很多不足,比如组织化、系统化、专业化程度还不够。但我们会努力,争取把工作做得更好。

 

农夫:你怎样看待作家的自我成长与超越?

熊焱:略萨在谈到文学抱负的时候说:“当他准备把时间、精力、勤奋全部投入文学抱负中去,那时他才有条件真正地成为作家,才有可能写出领悟文学为何物的作品。”福克纳在诺尔贝文学奖的获奖感言表示,他觉得诺奖不是授予他的,而是授予人类一辈子精神烦恼中的劳动。大作家们以他们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写作需要勤奋,需要恒久的耐力。每个作家的成长都是靠自我的努力,这就要求多读、多写、多思考。从初学者到成为一个技术娴熟、具有一定创作实力的写作者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写作的长路上不断创新,不断突破和超越。

 

农夫:在当下年代,文学创作与个人生活的关系是怎样的?

熊焱:文学创作与个人生活是密不可分的,脱离了个人生活,就不可能有文学创作。我们常说文学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这就提醒了我们,我们文学的创作不是对生活的照搬照抄,尤其是当下这个快节奏、大变革的时代,我们往往被生活五光十色的表象所迷惑,而看不清生活内部的真相。这就要求我们的写作,要具有当代性意识。何为当代性?用意大利哲学家阿甘本的话说,当代性就是一种与自己时代的奇特关系,他既依附于这个时代,同时又要与这个时代保持距离。他不仅在空间上与当下拉开距离,同时还要在时间上不断地回望过去。这就意味着我们的写作在深入生活的同时,又一定要跟我们的生活保持距离,要在适当的时刻从生活中抽身而出,对我们的生活进行审视,对过去的历史进行回眺,这样才能更好地观察、更好地理解、更好地凝望我们所处的时代以及我们所经历的生活。这要求我们要把看到的、感知到的生活,通过生命内在的经验转化为文学的经验,这是一个归纳、整理、分析和提炼的过程,涉及到怎么写的问题。怎么写并不只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一个审美的问题,是美学价值观的问题。而美学价值观又恰恰决定了作品的趣味和品位。